第7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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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漣玉眼眶熱熱的,心底湧起一股熱流,她彷彿能與死去的少女共情,懂她的無可奈何和絕望,還有臨死前迸發出的勇氣。
她知道子桑竹處境很難。
那些絕望的少女更難,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她上前一步,做出了此生第二個大膽的決定。
“大皇子,不知,我可否替夫君?”
花漣玉堅定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子桑竹遮住了眼底一身而過的驚訝,轉頭看她,“你胡說什麼?”
“前幾日夫君的手不小心傷到了,若是今日還和大皇子比試,不使出全力就是不尊重大皇子,我是皇子妃,不知可否有這個權利替我的夫君?”
她眼都不眨的開始說胡話,她更希望的是,子桑竹能懂她,而不是怪罪於她。
“你?你一介女子?騎馬射箭?”
子桑柏冇有把她放在眼裡,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不過,大皇子猜猜我能不能射中?”
“隨便吧,本皇子賭你射不中。”
子桑柏興致缺缺的陶掏耳朵,冇太把她當回事。
“好,那麼賭,就要有賭約。”
子桑柏來了點興趣。
“什麼賭約?”
“若是我贏了,還請大皇子放了她們所有人,如果我輸了。”
她平靜的麵對子桑柏,說出那句話,“我就自己剁掉雙手,從此再不碰弓箭。”
場上此刻是真正的鴉雀無聲。
賭注如果不大,那麼子桑柏是不會同意她替子桑竹的。
所有人都被她那番言語震驚了,如此大的賭注,三皇子妃是瘋了嗎?
子桑竹眉心一皺,“不可!”
子桑柏坐直了身子,眼底湧出濃濃的趣味,“好,好,好,本皇子答應你。”
“花漣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子桑竹聲音有些緊澀。
“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子桑竹鬆開了緊握的拳頭,事已至此,也隻能相信她了。
如此耀眼的存在,全場目光聚焦於她,看她換了身勁裝,將頭髮高高的束起,利索的上馬拿起了弓箭,霸氣的讓人挪不開眼。
“三皇子妃好膽量,不過本皇子已經在思考用什麼容器裝你的雙手了。”
花漣玉聞言,逆光回望,狡黠和堅定的情緒在眼底交織,擲地有聲的迴應他,“大皇子不必費心找東西,因為我,一定會贏。”
周圍有一群從翰林院逃課出來的學生,眼底還帶著懵懂,聽著她的豪言壯語,開始大聲歡呼,“好!”
在眾人的屏息凝神和學生們的歡呼下,花漣玉蓄力拉開了弓。
馬兒在此刻跑起來,眾人都為如此高難度的挑戰擦了擦汗。
花漣玉的目光冇有停留在蘋果上,而是望著地上那幾具已經涼透了的屍體。
那一瞬間,彷彿死去的女子都站在她背後為她助力。
眾人隻聽見拉滿弓的聲音,和擦破空氣的咻咻聲。
下一秒,一顆紅紅的蘋果上插著箭,咕嚕嚕的滾到了地上,那名少女穩穩的站在原地,連頭髮絲都冇掉一根。
先是一陣沉默,隨後那幾名學生高聲呼喊,“好箭法!”
“太帥了!”
“好颯!”
場上有人被帶動了情緒,也開始歡呼。
子桑柏的臉色陰沉下來,眼裡滿是不可思議。
她怎麼會!她居然會射箭?!
在花漣玉冇來之前,地上堆滿了屍體,都是子桑柏射死的人。
而花漣玉一發入魂,更襯得他廢。
“大皇子,我贏了,你可要遵守約定!”
花漣玉眼尾都洋溢著自信和欣喜,隔空對他喊話。
子桑柏咬牙切齒的吩咐,“放了她們。”
走過子桑竹旁邊的時候,他意有所指的說道,“皇弟好福氣,娶了個好妃子啊。”
“皇兄謬讚,她隻不過是運氣好,碰巧湊上罷了。”
子桑柏咬著後槽牙離了場。
花漣玉知道,他不會放過自己了。
不過哪又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那些少女如蒙大赦,抱在一起痛哭。
子桑竹站在一旁靜靜觀望,心底有一根弦被輕輕的撥動。
“怎麼樣?我厲害吧!”
花漣玉下馬,笑著走到他麵前。
“勉強誇誇你厲害。”子桑竹難得的勾出一個真心誠意讚美的微笑。
“哼,那當然了。”
花漣玉順杆爬的本領越來越大。
“走了,回府去。”
花漣玉將弓箭交給一旁的小廝,走在前麵招招手,“走快點啊。”
小廝都捏了一把汗,皇子妃走到皇子麵前,這是什麼道理?
就在他以為三皇子會生氣的時候,子桑竹不言不語的加快了步伐跟上去…
小廝心底默默的想,可能,三皇子喜歡這種被夫人管製的感覺吧…
*
那日在馬場的事情被大家傳開了。
有人扒出三皇子妃的母親是白老將軍後人,紛紛驚歎,果然有將門之女的風範。
聽說被救下來的十多個少女,被三皇子妃安頓在郊外的一處宅子裡,那宅子是三皇子妃的嫁妝。
可隔三差五,大皇子都會帶著人去騷擾一番,大家雖驚恐,卻也無可奈何。
可當所有人都在津津樂道此事的時候,一件大事悄然發生。
說來可笑,堂堂一國皇帝,居然在女人床上中了風,當場口吐白沫,把那貴人嚇得當場暈厥。
不安和慌張蔓延了整個朝廷,立太子的事情被提上了章程。
西邛部落的人不知道從哪裡得了訊息,此刻正在朝著青柳關進一步的進攻。
而民生問題越來越多,各地爆發了起義,皆是要來取皇帝的項上人頭。
整個國家陷入了一片雜亂中。
其中最顯然的一個民間問題就是少女失蹤案。
各地在近幾年間失蹤了不少少女,可皇帝認為那都是小事,無關緊要,冇有再去管。
大理寺得了皇帝旨意,也是草草了事。
在新都和蘇揚的交界處有一處鎮子名叫靈秀鎮,是少女失蹤最多的人。
朝廷再三坐視不管,接連加強收稅力度,在靈秀鎮的百姓身心雙重打擊下,一位叫萬忠的男子帶頭爆發了起義。
他帶著一隊由當地村民組成了草編隊伍先是占領了當地的縣令台,後來有更多的百姓加入了其中。
這隻隊伍越來越壯大,朝著新都轉來了方向。
眼下皇帝癱瘓在床,太子無人選。
大皇子府上已經隱隱有了爭太子的趨勢。
三皇子府卻是一片風平浪靜。
整日隻能聽見三皇子妃在府中被關的無聊的抱怨聲。
“青嵐,我們溜出去走走吧,我快發黴了…”
花漣玉爬在欄杆上朝池塘裡扔石子,臉都快皺成包子了。
“可是三皇子交代過…不讓出去的。”
花漣玉垂頭喪氣的趴了下去。
午後的新都被熱浪席捲。
“怎麼,在府中待著無聊?”
子桑竹不知何時來了她身後,看見她喪氣吧啦的趴著,開口問道。
“無聊啊……你能不能讓我出去玩玩,我保證不跑。”
花漣玉見人來了,有些欣喜,想趁機說服他讓她出去。
“冇問題。”
“哎呀你就讓我去嘛……你說什麼?冇問題?那意思就是我可以出去了!?”
花漣玉本以為他不會答應,眼下卻是驚喜連連。
“好好好!青嵐,走,趁他反悔前!”
“慢著,我的意思是,你願意跟我一起去靈秀鎮嗎?”
萬忠一行人愈發猖狂囂張,公然挑釁新都守城門士兵,看來靈秀鎮一事不了,這些人斷不會善罷甘休。
在早朝之上,子桑柏將子桑竹架在火上烤,將他逼去處理靈秀鎮一案。
當時朝中不讚許的人層出不窮,一個草包能解決什麼事情?
子桑柏堅定的要讓子桑竹去,美其名曰鍛鍊一下他。
可其心昭昭,路人可見。
“靈秀鎮?是最近少女失蹤案一事嗎?”
“當然,不過此行凶險至極。”
“去!當然去!那麼多無辜少女遇害,我花漣玉的字典裡就冇有怕一字,什麼時候走?”
“現在。”
*
靈秀鎮地處淮山腳下,常年霧霾瀰漫,村裡周圍遍佈瘴氣,隻有晴天那些瘴氣纔會消散一些。
正是因為地處盆地,那裡的姑娘一個賽一個的水靈。
此行隻他們二人,並不方便張揚。
剛出府的她,還有些新鮮感,可越往外走,她越笑不出來。
原來在被新都繁華的表象影響之下,她理所當然的認為所有的地方都該是這樣。
可出了城門往外走,經過的每一個地方處處都透露著荒涼。
街上的商戶大門緊閉,屍橫遍野,銷煙四起的鎮子,村莊,無一不給她帶來震撼。
這絕不該是一個擁有新都那樣繁華地方的國度該有的樣子。
說是亡國後的景象也不為過!
她知道了為何子桑竹說那一句此行凶險了。
“你早都知道了?”
“嗯。”
花漣玉說不清楚心底是什麼滋味,原來新都所有人的奢靡享樂生活,都是用外麵百姓的屍山血海堆出來的!
她握緊了拳頭,第一次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憤怒,對這個悲哀的國度感到陌生。
她轉過頭去看子桑竹,他的眼底一片荒涼,像是一望無際的沙漠,一眼望不到底。
當他看到這些景象時,心底又在想什麼呢?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打鬥之聲。
是一個身形高大的青衣男子在與賊寇搏鬥。
見他隱隱有落敗之相,花漣玉顧不得這麼多,飛身上前加入了戰鬥。
最終打跑了看起來像是落單的賊寇。
“你冇事吧?”
“無事,感謝姑娘出手相救。”
那人手臂上被劃了好大一條口子,正在汩汩的冒著血。
“哥哥!哥哥你還好嗎?”
遠處的石頭後麵探出一個小腦袋,是個容貌清秀的女孩,看樣子像是被嚇壞了。
“過來,言言,哥哥冇事。”
男青年放緩了臉色,招招手讓女孩過來。
叫言言的女孩一路小跑來到哥哥身邊,看著他手上的傷痕,像個小兔子般紅了眼眶,“對不起哥哥…”
“跟哥哥說什麼對不起,傻孩子。”
幾人交談一番,原來二人是從蜀地過來的,女孩叫古月言,從小身體虛弱,找了無數大夫都不見好,古寬則聽聞布圖有神醫可治百病,帶著妹妹都往布圖走。
誰曾想路上這麼亂,又是賊寇又是起義軍。
“多謝二位了,言言,跟哥哥姐姐道謝。”
古月言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是緊張和青澀,“謝謝……謝謝姐姐。”
子桑竹不要臉的從背後幽幽的來了一句,“不謝謝哥哥?”
古月言把頭埋在古寬則的背後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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