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撿到青山

青山便是你在人間流浪一年後遇到的。

那一年， 你學會了認字， 學會了賣笑， 學會了從前不知的許多道理也學 會瞭如何在亂世裡多活一日。

要示弱而不軟弱， 要無情但卻多心要懷疑不要信任。

要在任何時候先給 自己找到退路， 或者， 先知道該如何殺死敵人。

你學會冷靜細心的觀察身邊人。

曉得他們的善， 曉得他們的惡。

發現他們的優勢， 也找到他們的缺陷。

瞭解他們的關係、 喜好、 作息和脾性。

以及最重要的， 命門。

便如青山。

同為乞兒， 他卻有一雙清澈的眸子， 使你知曉他絕非天生下賤，或者， 不該天生下賤。

你看到他臟汙外表下麵容俊秀， 令人悅目；看到他骨瘦如柴時也要尊嚴， 令人唏噓；又看到尊嚴破滅， 他捱餓三天決意向命運低頭。

你終於遞給他半塊燒餅。

你不要他向命運低頭。

命運不缺一個可憐人戲弄。

你要他向你低頭。

你的生命中什麼都冇有。

在他將那塊燒餅吞吃完後 你領他到河邊梳洗。

洗乾淨了， 將心中打了三天草稿的話告訴他“ 從今天起， 你就是我的朋友。

”“ 我的家人。

”“ 長大後， 還要做我的丈夫， 我的愛人。

”“ 我一輩子的狗。

”因為： “ 是我救了你的命， 所以你往後擁有的一切都要拿來回報我。

要扮演好我需要你扮演的每一個角色， 要比世上任何人做的都好， 要給我想要的一切， 說我想聽的話， 做我喜歡的事。

”“ 首到， 我找到真正的親人為止。

” 冇有人會為半塊餅賣身。

這是一個冇有尊嚴的世道， 人人都堂而皇之的背信棄義。

偏他尚有骨氣。

明明那般痛恨： “ 我們萍水相逢， 為什麼是我 ? 又憑什麼要我為你賣命 ? 你口袋裡的燒餅撐不到明天就會吃完， 為什麼還要找一個人拖累你？

可聲音卻是哀求的。

懊悔的。

放不下恩情， 泯滅不了良心的。

他說的冇錯， 那時的他於你而言， 無財無權無力， 的確是一個累贅。

你其 實也並不知道你們能在人間漂泊多久。

可那年流浪時你曾死過一回， 複生時， 對天發誓， 你不會再孤身一人墜入深淵， 縱死， 也要有人為你墊背。

於是你擦去他眼下的淚痕， 告訴他， 你無父無母， 無依無靠， 可能本該是人， 卻投錯了畜生道，。

也可能本該是畜生， 誤走了人間道。

總之， 天生下賤。

曾經很想去死。

可後來明白一個道理。

這世間， 人不下賤也能活。

更何況。

“ 我天生便喜歡美好的事物， ”你看著他， 露出一個充滿希望的笑臉。

“ 不 管是天錯怪了我， 還是我錯怪了天， 既然活這一遭， 那些彆人擁有的， 我都想要。

”就這般， 向命運奪來了第一個不離不棄的 “ 親人 ”但她卻不知道，青山早就認出她了他知道她是誰。

他隻覺得命運來了對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罷了，既然總要走這一遭，那便是他的命。

他受著就是。